直到今天,库里对于2016年总决赛第七战中的一幕,还依然记忆犹新。那一天,距离他创纪录地全票当选常规赛MVP,仅仅过去了40天。他和队友们带着常规赛73胜的成绩,要去争取实现卫冕。
就在比赛最后的53秒,骑士的欧文在库里面前投进了一个三分球。那一瞬间,库里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排山倒海地一般,朝他压了过来。这其实是人体的正常反应,当面临身体或者精神上的巨大压力时,人类的下丘脑会接受到外界传来的“警戒信号”,随即分泌出肾上腺素和皮质醇,这两种物质,都是著名的“压力荷尔蒙”。
在这两种物质的作用下,人会感觉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如果测量血压的话,指数也会比正常情况下要高。这就是人体对抗危机情况的机能——让更多的血液到身体最需要的地方去。而库里了解到这些时,已经是在这场比赛结束之后。所以当时在球场上的“萌神”,只是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
“感觉非常不舒服,”库里谈到当时的情形时说,“当我比现在年轻时,遭遇到这样的情况,那就会让我在场上变得匆忙起来。不过随着经验的积累,你就会慢慢找到一种方式,让你自己可以把比赛降速。”
如今的库里,就算计时器上的时间所剩无几,他也会归游刃有余地寻找着出手的空档和机会,而不是像当年那样,用一个背后传球将宝贵的球权拱手相让。“以后再也不要因为急躁而犯那种错误了,”库里告诫自己说。
那么,库里这样的顶级运动员,真的可以做到控制自己的身体,进而对抗压力袭来的各种反应吗?库里自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因为在2016年之后,“萌神”在高压情况下的场上发挥,相比此前的确有了进步——
他帮助勇士连夺两个冠军,如今还在追逐三连冠的道路上。而在过去这三年时间里,在第四节和加时赛“最后5分钟、双方分差5分以内”的关键时段里,库里一共投进了61个球。距离最近的一次,也是球迷们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西部半决赛与火箭的第六战,库里下半场独得33分的那一场。
“我觉得你可以这么说,2016年那次失误,没有在我的心中留下阴影,”库里说。
优秀的运动员们也会失败,但他们优秀的地方就在于,可以从失败中学习,然后成长。1984年总决赛,湖人的“魔术师”约翰逊在关键时出现运球超时和罚球不中的状况,导致湖人输给凯尔特人,他也被冠以“悲剧魔术师”的名号。但转过年来,他就带领湖人从凯尔特人手里抢回了冠军。1987年,在贾巴尔受伤缺阵的情况下,“魔术师”独挑大梁,一记勾手锁定胜局。
还有勒布朗·詹姆斯,2011年他和热火在2比1领先的情况下遭遇小牛的逆转,詹皇坐在场下无奈啃指甲的镜头让人印象深刻。但随后詹姆斯就调整了自己的定位,也改变了一些打法,这才有后面在热火的连冠和骑士的队史首冠。
“真正伟大的球员,他们也都会面临压力,但他们往往不会去考虑结果,”曾跟“魔术师”和詹姆斯都共事过的帕特·莱利说,“如果他们特别在意结果,那他们恐怕就走不到今天的这个位置了。”
的确,压力是人在面对生活中的挑战时,非常自然的身体和心理反应。但就像顶级运动员们在场上所表现出来的一样,他们具备克服压力的能力。有些人像莱利所说的一样,不去考虑结果。而还有些人,他们会通过其他的“武器”来对抗压力。
“对我来说,压力就是一个用来描述内心恐惧的词,”当年投进了骑士队史上最关键一球的凯瑞·欧文说,“在前进的过程当中,当你真正地弄懂了生活的意义,以及你明白了篮球对你有多么重要之后,你就会彻底将那种恐惧释放掉,然后,你就会开始学习如何去跟压力共存。其实我个人很享受有压力的情况,我甚至还有些期待压力的出现。”
但是在运动场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巨星。有些时候,拉开他们彼此间差距的地方,可能就是抗压能力。比如1995年总决赛上,魔术队的尼克·安德森在比赛最后10秒时连续错失了4次罚球。这次对抗压力的失败,让他的信心大受打击,进而摧毁了他的职业生涯。
“如今联盟中有些球员,他们常规赛的表现跟季后赛的表现大相径庭,”“飞人”乔丹说,“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程度的压力。有些人在比赛形势变化之后,就开始不相信自己了,他们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投进关键球,所以他们就投不进去。这其实就是一种自我的心理建设。”
作为篮球场上最成功的球员之一,乔丹在对抗压力方面,似乎从来都没有处于过下风。但是在乔丹看来,这种强大的精神力背后,是需要有真本事来作为支撑的。
“如果你怀疑自己能否投进一个球,或者感受到了压力,那就是因为你训练做得还不够,”乔丹说,“所以,缓解压力最好的方式,就是打好基本功,反反复复地练习。这样,比赛对你来说就会迎刃而解,你就能够掌控一切了。当我告诉别人我其实在训练中花费的精力,远远超过比赛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相信,但这其实就是真的,我就是这样为自己打造出了一片‘舒适区’。当比赛到来的时候,我的身体自己就知道该做什么,我只要做出正确的反应即可。”
乔丹那些经典的绝杀镜头,被一遍又一遍地重播。据统计,乔丹职业生涯投进过25个制胜球,其中24个都是在比赛最后的10秒内投中的。只不过,在乔丹的记忆里,这些投中的球,远没有一个投丢的球分量重。
那是1991年的总决赛,乔丹生涯的首次总决赛,他面对的是拥有“魔术师”约翰逊、詹姆斯·沃西和迪瓦茨的湖人。总决赛第一场还有9秒时,乔丹迎着自己在北卡的队友萨姆·帕金斯,用他本人标志性的跳投出手。球离开手指的一刹那,乔丹感觉好极了。但结果却是,球在篮筐上涮了一圈,飞了出去。公牛最终以2分之差,输掉了揭幕战。
“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一个很关键的球,”乔丹说,“那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打总决赛,我很可能因为投丢这个球就一蹶不振。但是我很快就让自己重回轨道,因为我知道,我出手的那一球,是非常好的一个球。我并没有加快出手速度,或者把出手点提前。一切都很正常,我不过就是投丢了一个球。”
带着这样的心态,乔丹在1991年总决赛里场均得到32.9分,命中率达到了55.8%。而他带领的公牛在先输一场的情况下,连赢4场。
“我一直相信自己是最优秀的,我出手投篮次数越多,我就越坚信,”乔丹说,“不管你是多伟大的球员,你在场上肯定会有投篮不中的时候,所以当你没投进的时候,不要动摇,因为你已经建立起充足的信心。不过现在,我看到很多的球员们并非如此。他们在都丢了一个球之后,就好像再也投不进任何一个球了。这其实是一种负面情绪的积累,而这毁了他们。”
在今年的季后赛中,又有一位冉冉升起的联盟新星,开始感受到NBA季后赛的巨大压力,他就是雄鹿队的“字母哥”阿德托昆博。东部决赛面对猛龙,在大比分2比0领先的情况下,他的球队连输4场。而对他来说,在前往多伦多打第6战之前,他稚嫩的肩头感受到了季后赛开始后最严峻的压力。
“当我在进入联盟的时候,这(压力)从来就不是我生活的主题,因为并没有太多人对我期待太多,”阿德托昆博说,“如今的压力,都是我自己挣来的。”
这其实也是对抗压力的一个方式,那就是放低自己的身段。除此之外,“字母哥”还开发了一种让自己可以平静下来的方式。每当外界环境风声鹤唳的时候,字母哥就会反复回想父亲安慰自己的话语。父亲总是会告诉他,完全无需因一场比赛而紧张,因为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打球,相信直觉即可。如果效果不够明显,字母哥就会不断地搓揉自己的手腕,这会极大地缓解他的紧张感。
跟“字母哥”类似,库里坐在板凳席上,也会用“精神疗法”来缓解压力。比如在脑海里提前预想一下等会上场时要做哪些动作。另外,库里还发现深呼吸同样能够收到奇效,特别是当他需要把自己的比赛节奏放缓时。
“2016年那一次,对我来说是个非常大的教训,让我学到了很多,”库里说,“在出手投篮之前,凯瑞(欧文)真的是信心十足,而这种信心会跟随他一生。现在,不管面对怎样压力重重的环境,他也能把自己拉回到正轨中。”
相比乔丹时代,如今的球员们要面对的场外干扰有增无减。在这样一个信息时代里,除了深呼吸和种种心理建设外,还有一个行之有效的减压办法——起码对杜兰特非常有用——将智能手机关掉。此外,杜兰特还会在自己的门上挂出“请勿打扰”的牌子,将绝大多数的人和声音隔绝在外。接着,他就可以进入到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上场比赛时,我最想做的,就是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来比赛。”杜兰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