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得在今年的年末我们还有机会提到金州勇士队,随着上赛季总决赛的失利,他们搬到了旧金山,如今看起来这还真是一次不祥的搬迁。在史蒂芬·库里折断他的手掌之前,勇士这个赛季已经注定无望。
在开幕战以19分惨败给快船后,他们又以28分之差输给那支少了保罗·乔治和拉塞尔·威斯布鲁克的雷霆;拿到赛季首胜之后,他们面对太阳、马刺、黄蜂等苦吞3连败。然后是11月中旬惨烈的7连败,「坚持到克雷·汤普森回来的计划已经破局,实际上后者本季看起来也不会再上场打球了。
而真正让勇士进入到摆烂大战的,是在11月1号时库里确定要进行手术的消息。篮球之神向勇士们释放了愤怒。一个王朝的倒塌,意味着彻底破坏和重建。当我们谈起勇士,他们已经强大的太久了,在千禧年后除了邓肯和帕波维奇的马刺之外,没有任何一支球队的统治期比他们更长,而圣城在颠峰之时却从来没有达到前者的高度。
这是治乱循环的一部分,当然有些残酷。勇士上赛季核心的7位球员,在整个11月份居然只有德拉蒙·格林一人能上场打球。不过就算是如此——勇士早已可预见这样的情形——他们依旧没打算放弃这个赛季,否则要交易拉塞尔的消息不会一直有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是伤病迫使了他们进行还没有准备好或不愿意进行的调整。
勇士现在是一支乐透球队,事实上史蒂夫·科尔的工作可以很简单,他甚至都不必假装输球。因为他的球队场均得分105.2 (倒数第6)、场均失分113(倒数第10),净胜分-8.60(倒数第2),他们攻防两端面对的问题都很严峻。没有球队能在少了伊格达拉和杜兰特后还安然无事,他们需要重组球队的核心,找来可靠的锋线,添购适合的绿叶球员,让水花二人好好休息、以恢复他们连续5年多打100场季后赛的征程。如果他们运气好,可能在明年夏天能够得到他们想要的未来。
但是在年底,他们突然做出了令人费解的改变,科尔突然想清楚不再给只有6尺6寸的帕斯卡尔每天晚上占据前锋位置这个多的时间,然后增加了伯克斯的出手权,让乔丹·普尔下放到发展联盟磨练,勇士因此拉出了4连胜。
尤其是圣诞大战,他们给了火箭本季的第10败,告诉莫雷他引进威斯布鲁克的豪赌将完全破产。而且还创造了哈登继2015年1月3日对鹈鹕的比赛以来第一场没有投进任何罚球的比赛。提醒你,这可是詹姆斯·哈登——目前NBA的得分王。
接下来他们将面对的十场比赛对手分别是篮网、鹈鹕、掘金、76人、老鹰、雷霆、森林狼、灰熊、开拓者和湖人。而在明星赛之前,他们所面对的东西区前八强球队,大概是12支左右,如果库里能够回来,那或许季后赛并非完全无望。
虽然联盟现在巴不得取消他们全部的全美直播比赛(已确定取消两场),但你现在可以稍微对这支勇士接下来的比赛抱点期待的原因是:
一、他们伤兵慢慢回来了
二、教练团开始熟悉这个全新、不再强势、而且稍嫌稚嫩的阵容
三、德拉蒙德格林被唤醒了
进入到这一个毫无展望的赛季,格林就像是一个厌战的老兵,生活唯一的休闲就是每周日去一次退伍军人俱乐部打牌。过去三个赛季,他们已经被设定成只有在四月才会被完全激活,在常规赛他们只会虚应故事,等到比赛的「赛点」出现,突然发力将对手打到俯首称臣,这整个过程往往只在2-5分钟之间。
所以你时常会看到甲骨文球场的观众会进入一种状态,就像是在找寻找寻金探子的搜捕手依样引颈期盼,大多数时候这些季票持有着只吃着全联盟最棒的主场爆米花、玩玩Kiss Cam(NBA的赛场上比赛之余的观众互动游戏)、或是大声的聊天,但当某种氛围出现,他们的篮球直觉会感应到一些事情将要发生。伴随着球入网袋的清脆声响,所有人会陷入一种嘉年华式的狂欢。这也是你观看每支球队不同样貌的有趣之处。如果是热火,他们会激动的鼓譟、随着「喔~~~喔喔」的诡异旋律开始大声嘶吼;如果是绿衫军或马刺,当进球时他们会开始忙着击掌,就好像一群家长在看着自家小孩第一次校庆运动会一样;只有湖人和勇士,他们会喝的好像有如祭典一样酩酊大醉,一片黄海之中,杂乱的开始咆哮,几乎停不到口号和加油声,他们的确完全进入了「秀」之中,超脱了胜负。
而这一季勇士重新回到一支像是普通NBA球队那样打,这显然让格林有些沮丧,他还没完全适应新的「教职」,所以有时候会进入那种入有所思的神游状态。他步履蹒跚、甚至都不跟裁判咆哮了,每一个举动似乎都在说:「我已经打了太久、太久了。」
但对上火箭是不一样的,过去五年他们在季后赛交手了四次,而且在最后两季他们彼此都认同对方是最主要的威胁。火箭所做的一切操作,都是为了要击倒勇士;而勇士休整了一个赛季,也是为了要打和火箭的这一个系列赛。
让人兴奋的是,在除旧布新的圣诞节到来前,他们之间的硝烟味还没完全消除,火箭想报上赛季G6失利的仇,而勇士这方就像一个顽皮的大哥在对弟弟说:「嘿!你长大了,但我总是能压你一头」。很高兴他们仍有这种竞争意识。
不过虽然宿敌的氛围渲染了球场,但真正什华这场比赛的还是双方技战术的切磋。勇士整场限制哈登仅得24分,并且只给了他一个罚球,这对景德镇之子是多么的残酷。
科尔说:「过去几年,我们有很多很出色的防守球员,所以我们基本没有考虑过去创造一些新的防守套路,因为我们本身的防守就已经非常好了,我们有伊格达拉、利文斯顿、还有杜兰特,我们可以直接对位防守。但如今的我们,不管是球员还是教练,都面临着更多的挑战,我们一起战斗,这很有趣。」
72岁的朗恩·亚当斯过去几年给这支球队的防守注入了灵魂,除了最新最好的观念,还有一些玩心,他们会在某些时刻去放空完全没有进攻威胁的家伙,或是让库里去防守对方只会扣篮的中锋,从而将局面转变为某种意义上的多守少。
在2015年勇士在拿下他们王朝首冠时,面对灰熊遇到极大的麻烦,当时灰熊时打出坚壁清野的防守,逼迫勇士进入到肉搏战,当时金州教练团在1:2落后时决定让博古特去守托尼·阿伦——一名史上最好的无球防守者,但进攻能力几乎等于零的球员——逼的灰熊只能将他换下,最终他们涉险过关。
而今天同样的套路用在了维斯布鲁克身上,不同于以往的是:威少其实是一名顶级得分手,他拿过得分王和MVP,他拥有一人击败一支球队的能力,所以你不可能完全不把他当回事。但是他在非持球的情况下,技术有缺陷,勇士想要利用的是这一点。但如何去斟酌,就必须要考验主防者的经验。
最终科尔把这任务交到了格林手上。退防时他要主动去找威少,但不必贴防,而是只要看住他、不让其空切就可以了。有鉴于威斯布鲁克这一季的三分球命中率只剩下悽惨的23.8%,所以勇士完全乐于让他在外线发挥。
而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如果威少站在底角或往内线切,格林会踩在腰位形成局部的一守二,而另一名侧翼防守员(李或罗宾森)会直接上线包夹哈登,逼迫传球;而如果威斯布鲁克在两翼,那格林会直接放掉他去夹击哈登,剩下的人进行轮转。如此,勇士在防守端多出了一个人,因此能将主动权握在手里,被解放的格林可以四处游走、成为游击机动人员,。他要将持球者驱赶到陷阱之中,而在这场比赛的目标比较单纯:就是压迫性的上线逼哈登交球。
于是勇士此时可以来进行他们的「哈登法则」了。
对于这个乔丹之后常规赛最具得分爆发力的球员(没有之一),所有球队碰到困扰是:哈登从后场就开始持球,所以没有落位接球的问题,因此也就无法断球或绕前防守;哈登视野好、转移球能力强,所以一般的包夹对他来说不管用。最后,哈登的后撤步除非采取偏激的站位(直接站在他的旁边或后面,让他突破),否则是无法防守的。由于人体跳跃的惯性,你很容易就会侵犯到他的圆柱体,然后形成一次犯规。而如果你抱着「他一个打不死我们全队」的心态,打算只让你队内的防守专家去单防,那他还真的打得死你。本赛季哈登场均进行14.7次单打,联盟第一,而且比第二名的威少高出7.8次;第二他每回合平均能得到1.18分,在场均进行3次单打以上的球员中排名第一。
因此勇士拟定的策略是这样:
1.主防的后卫从后场就开始给压力,不能让哈登快速推进到前场
2.格林在哈登开始准备进行单打动作前就提前包夹,让他把球交到别人手上
3.遇掩护除了哈登的防守员外,一律换防。
4.主防者、协防者和低位防守者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第一线尽可能的关门,失败了后者要进行封盖。
这种边缘化的尝试效果很好,哈登整场只拿到24分,虽然有11次助攻但无关紧要。威斯布鲁克承担了大部分的出手,他也进入了所谓的「本·西蒙斯」状态,全场32投11中、三分球8投0中,得到30分、12篮板、5助攻。
当然,实际执行上会有稍微所出入,但这个防守策略的重点就在于如何去利用对方攻势的弱点,然后战略性的放弃某个点,好争取自己防守主要目标的资源。
火箭教练团当然也有试图去改变,他们尝试让哈登进行无球、让威斯布鲁克多出手,让塔克居中策应。但实际上当他们准备这么做时,已经落入了勇士的圈套了,因为他们让自己的球员去做了他们不擅长的东西。
在7月雷火交易完成时,莫雷表示他希望威斯布鲁克能再升级球队的战力,而最重要的是,他们想把节奏给打快一点。本季火箭进攻效率114.6,比上赛季的115.5还差一些;但是场均得分119.7,却比知前的113.9好上不少。目前看起来确实有收到他们想要的效果。
但牺牲的东西是什么?阵容的全面性。
如果是前两季,就算哈登被逼迫进行大角转移,勇士的轮转也完美的不可思议,保罗仍可在指挥球员进在弱边组织一次进攻,而不是盲目的深切。又或着,保罗的投射能力尽管退化不少,但还不至于到对手敢放空的程度。如果多进一两个球,那这场比赛的结果可能又不一样了。
那么,这场比赛除了战技之外,还能给我们什么样的启发呢?
如科尔自己所说,勇士之前的阵容太富、太强,无论是汤普森和伊格达拉都有单防对方超级得分手的本钱,从他们在总决赛赛限制伦纳德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也因为如此,他们没有尝试去改良和进步自己的防守策略。所以让火箭有机会在主场扳平战局,也让杜兰特必须被过度消耗、然后导致受伤,最终改写了这一季的结局。
所以《金钱世界》里克里斯多夫·柏麦(Christopher Plummer)是演的那个吝啬富商说的很有见地,如何「为富」比如何「致富」更难。要成为冠军可能只需要多投进一颗球,但要卫冕冠军,你得要有胜利者的气质才行。继续谦逊、保持热情和不断投入专注和学习的心,这些都比打好一场球要难的多。
勇士上赛季还是很强,但他们那颗强者的心却没办法保持跳动。所有球队都在研究他们,但他们自己却太快停了下来,寄望用一成不变的东西来迎击挑战者。
所以休息一年没什么不好,找回挑战者的感觉也是很重要的。令人欣慰的是,火勇的「魔球对决3.0」,依旧没有让人失望。
最后,2019年的最后一千字,我想留给詹姆斯·哈登。如果你问这3年以纯「体育」的角度来看谁是NBA最好的运动员?
以下是几位候选人履历:
凯文·杜兰特:3次进入总决赛,拿到2次总冠军,2座总冠军赛MVP;1次第一阵容、2次第二阵容。
史蒂芬·库里:3次进入总决赛,拿到2次总冠军;1次一阵、1次二阵、1次三阵。
勒布朗·詹姆斯:2次进入总决赛;2次一阵、1次三阵
扬尼斯·阿德托昆博:1次MVP,1次东区决赛;1次一阵、2次二阵
科怀·伦纳德:拿到1次总冠军,1座总冠军赛MVP;1次一阵、1次二阵
詹姆斯·哈登:1次MVP、3度MVP获票前2,2届得分王,1次西区决赛;3次一阵
也许你会说是杜兰特,他和勇士一起完成了连冠,并且两次都被认为是那个系列赛最好的球员;又或许是詹姆斯,他一直以来都是公认的联盟第一人,而且在2018年的季后赛打出了现象级的表现;伦纳德也能纳入讨论,他结束了勇士王朝,带领了被诅咒的多伦多人首次夺冠。当然,库里也是人选之一,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开创了一个时代,并且是这5年最好的球队中的最好的一人。他们都很优秀。
但哈登呢?我们都知道他的得分能力超群,对一支球队的影响力巨大,但他曾经是「联盟第一人」吗?
从刚刚列出的大荣誉来看,没有人比哈登在这3年拿到更多个人荣誉了,除了他年年被勇士挡在西区,以及2017和2018年两次关键战的疲软之外,我们几乎找不到他任何缺点。
他3季投进905记三分球,罚进2124颗罚球,得到了7365分、传出2123次助攻,所以指标性的进攻数据都是联盟前五的存在。而且他还很健康,只缺席14场比赛,常规赛共打了8365分钟。胜利贡献植(WS)45.6比另外5人都高出很多。
如果哈登并非联盟第一人,那为什么数据不断显示他在场上的统治力和实际带给球队的帮助都远胜其他人?更不要说那些看起来像是只存在于 NBA2K 的新纪录,60分+三双(史上唯一)、5次50分+三双(史上第一)、连续32场得到30分(史上第二)、连续5场40分、单季28场40分(史上第三),赛季场均36.1分、单月场均43.6分。
这种不可思议的里程碑要细数,几乎可以说上一整天。当科比在2005-06赛季打出场均35.6分以及单场81分时,已经开始有人讨论他是不是乔丹后最伟大的球员了。甚至还有些人认为史蒂夫·纳什黑走了他那年的MVP。而哈登场均得分更高、效率更好,而且还几乎要破遍了前者该季的纪录,却没有获得同等的话语声量。
就如同数据上显示的,哈登这两季的单打数字、罚球数字都远远高出第二名一个档次。但人们只在讨论他的造犯规技巧与日俱进,以及专注在抓他到底走了几步,这合理吗?詹姆斯在所谓的「螃蟹步」、以及杜兰特的那招「大回环(杜兰特当时得到了金轮法王的美名.....)」造犯规的时期,也都没受到过这么严厉的检视和批评。
是什么造成了他不受球迷喜爱?哈登可能是继张伯伦之后最典型的悲剧人物,一个靠着一己之力改变NBA防守方式的球员,却不被主流体育圈所欣赏。他和库里在本质上的不同在于:库里是可以模彷的。当勇士在2015-16赛季拿到73胜后,全世界都参考了他们的打法,所以世界篮球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他们开创了一个时代。
但哈登的打法是属于他自己的,其他球员们或许也能做出很精湛的后撤步、欧洲步、跑动中抛投,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靠着这些技术每场进行10次以上的单打,凭一己之力击垮一支球队,然后维持80场比赛。连詹姆斯也不行。后者季后赛和整个生涯的确出色很多,但他也没有打出这么魔幻、不真实的赛季。
没错,哈登自己浪费了很多机会,他在场上散步的画面甚至被剪成集锦,他在2017年被即将退役的吉诺比利盖了终结系列赛的火锅,在2015年甚至坐在板凳席上看着老特里(Jason Terry)带着一群发带帮逆转了快船,这都是事实。
他没拿过冠军,甚至不曾带队进入到总冠军赛中,所以在主流文化来看,他总是被标记上失败者的符号。而因为勇士总是在赢球,所以人们可以随自己喜欢的那些成功人士的象征符号套到他们身上。历史成王败寇的现实,会让他们享有最多的镁光灯和话语权,人们会自然而然认为他们是最伟大的。
但是冠军只有一个,照量子力学的说法,这个宇宙在粒子不可知的碰撞下其实是随机的。我不想把太多玄学的观念套用在篮球上,不过在一个赛季中一支球队确实会遇到很多他们无法掌握的事,只是说相对于其他队伍,那些冠军球队的容错率更强罢了。
可是会不会有出差错的时候?当时,今年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最好的球员和最好的球队不总是赢家。
所以,我们还是得回到那个问题,谁是这三年联盟最好的球员?如果我们拿掉那些对于胜利者文化所附加的价值,这三个赛季打下来不考虑球队成就和直接对话的胜败,谁是在球场上最好的那个人。或许还是詹姆斯、库里和杜兰特三选一。但现实却是许多关于荣誉、数据和球队胜场数的证据都指向了哈登!